一
今天看到一个报道,题目就是《诗人余秀华,终于,离婚了》。余秀华变得人人皆知,是她那首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因为题目所具有的腔调类似于芙蓉姐姐这类自恋尤物所喊出来的声音,一时网络上到处疯传,出版社也争先恐后地在极短的时间里出版发行了她的诗集,在这个缺乏阅读兴趣的信息时代,诗歌衰落,她却打造了出版界的神话:诗集首批15000册一日卖断货,创造了出版社最高的版税历史,导致文学界也开起了学术研讨会来聊她所写的诗在当代诗歌中是否具有价值。这样一些充满着眼球效应的谈资,让我们很难不去消费她,即便是离婚这样的私事,也跟明星的恋情一样,让人充满观看的好奇心。
读她的诗,让我想起以前农村里农妇吵架,发横了,人生经验直接变成了修辞,让她和同时代的一些写诗的诗人那种故意的人生姿态拉开了距离。她后来的一些诗,也不错,可是就没有这首里面那么不自知的野。我挺喜欢她诗里那股恨恨的切齿之感,似乎马上就要撒泼撒野了,却又发乎情止乎“理”地煞住了,这使她的诗耐读有文气,有很多当代的诗歌,整天滥情地在那里无病呻吟,或者突破一些伦理边界,写一些私密体验,一次震惊一次恶。余秀华的诗好就好在震惊之后,还能回味一些什么。
二
卡佛的小说反复地刻画生活中那些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酗酒。酒精把生活丰富的颜色浸泡只得只剩下暗淡的底色,他们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懒懒的:易怒、暴躁、无力、疲倦、厌恶……时时寄托在酒精的幻觉和麻痹上,这些人几乎就像行尸走肉了,可是胸口残喘的那口气却叫他们时不时地要被生活的芒刺给狠狠扎清醒一下意识。当生活的麻烦无力去解决,他们就任由命运的悲剧在身上霉菌般繁殖。这就是卡佛小说那股挥之不去的悲伤陈郁之感,它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映照出发生在我们每个人身上曾经有过的无力、沮丧和孤独。
卡佛几乎不写人物的心理活动,他只写他们的动作、谈话,以极为冷静甚至冷漠的语言来描述他们生活中的某一片段,正因为如此,人物心理大量的留白,却制造出一种近似于悬念式的节奏,让人在阅读那些干巴巴的、没有任何修辞的文字时,产生强烈的寻找叙事线索的好奇心。他有时在小说里会同时并置两个生活不如意的人,比如《取景框》,开头直接就是:“一个没有手的男人找上门来,想卖给我一张我家房子的照片。”在两人的接触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没有手的男人就是“我”的镜像,他那两个镀铬的钩子手一点点勾扯出“我”生活潦倒的隐秘。可以说,卡佛小说的主题表面上都是在讲生活的不如意。比如《放纵》里,所涉及到的每一个人就像走过了油漆未干的地板,脚底都踩得一塌糊涂。即便是讲故事的人,最后也被卡佛毫不留情强迫往自己的深渊里望上一眼。尽管如此,你并没有在卡佛的小说里感受到一种黑色的绝望,每个人都留有余力来继续处理那些生活中的不幸,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那么,他其实是在探讨人精神意志力的韧性。
卡佛在短篇小说里创造出了无数人物形象,最后,我们却发现,其实那就是一个人,也许就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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