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北野武是个颇有意思的导演,有时会拍出一些视觉感官强刺激的“暴力片”,有时又会诗意恬淡得以为他是一个参禅打坐的人。比如《那年夏天,宁静的海》,非常优美的一部电影。永远忘不了电影里那孤寂的海平线,如此画面分割,贯穿了整部影片。里面的主人公是没有台词的,我想即便他不是哑巴,他不说话,单看画面的构图,你也能感觉到那种哀而不伤的情调。以前看美国画家怀斯的作品,他画面的安静和乡愁,来源于其构图中孤寂的地平线,尤其是他那幅《克里斯蒂娜的世界》,这种硬边的切割画面方式,的确给人以凄清的寂寞感。《那年夏天,宁静的海》用景诗意化地勾勒了一个人的性情,可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有些导演也许就永远定位在诗意、清淡的趣味里了,可是北野武是一条变色龙,他靠改变不同的题材类型来使自己的视野变得开阔。

   《阿基里斯与乌龟》是对当下艺术家生存状况的一种呈现,准确一点是对那些有执着梦想却未成功的艺术家的呈现。北野武以前学过艺术,据说这部电影的画全部出自他的手笔。色彩非常响亮,自由奔放,我很喜欢里面的作品。和电影开头那位成功的艺术家比,小孩的作品充满了丰富的可能性,倒让成功的艺术家作品显得匠气了。

    电影分了三个部分来展示这个艺术家的命运,越到后面越是绝望,以至于最后艺术家变成一个自私、自残、迷失的人。北野武把当代艺术家的一切不幸和倒霉都集中在这个可怜的人身上,对于迷惑于艺术家的非理性行为的公众来说,视艺术家为疯、痴、傻的公众可能在这部电影里得到了认证。我很不喜欢这种悲凉的腔调,放佛艺术生来与殉道有关,当然我们可以数出一大堆艺术史上伟大艺术家的怪癖行为:梵高的自杀、培根的虐恋、波洛克的酗酒、巴尔蒂斯的恋童癖、毕加索的风流……可是这些并不代表艺术家的全部,这只是人性中沧海一粟,不能概括其全部。

    当然,北野武在电影里的观点很清楚:孩童的天真使创作灵光四溅,因为他家底丰厚,从不考虑艺术以外的事情,但破产后,现实冷酷地摆在面前,比如他和傻子站在车前画画,被司机粗暴地推开,和破产之前司机客气的招呼天壤之别。傻子的死也许代表他童真的残酷终结,之后生活的狂潮一次次劈头压来。理想敌不过现实,艺术被功利捆绑,成功成为别人的定义。为了理想义无反顾,却因为别人的一次次否定而对信念产生动摇,我想这是所有艺术家都经历过的过程。

    究竟是艺术家本人出了问题?还是社会出了问题?每个人都会在观后提出这样的质问,可是谁也无法解答它。要饭团还是要毕加索?恐怕和题目一样,是一个悖论。没有饭团,人无法存活,何谈创作?而艺术是生存之外的东西,因之为创造,便需要精神的生长,和种稻米粮食满足生理需求不同。作为一个艺术家,创作就是在选择和权衡中进行精神较量。我觉得所谓艺术的纯粹,不单纯局限在艺术本体的创作上,纯粹应该是艺术家作为一个真实的个体,一个社会动物,如何平衡创作和生存的关系背后,那颗保持纯然而平和的心——他可以随时拿起画笔,更重要的是放下画笔而不觉得是对艺术的亵渎。艺术家这个头衔不能成为逃避生活的借口。       

 对理想执着,应该是放得下的执着。     

北野武这部电影也许撞击到了观众的某种情绪,遗憾的是电影内容太鲜辣,以至于他的镜头语言跟着艺术家的不幸一起做了殉道游戏。可是能像北野武一样,有能力拍好片子,也有勇气拍烂片子而无所谓,便真正是一名艺术家了。当然,现实中艺术家不尽如戏中那么悲剧、沮丧,戏剧是合理性的夸张,如果因为看了这部电影而放弃做艺术家,或者把艺术家定义为另类人群,那便误会了北野武的初衷了,至少,我认为他在这部电影反讽的成份大于悲悯。

 

        

  

话题:



0

推荐

邱敏

邱敏

137篇文章 5年前更新

专业美术史论,爱好电影、文学。

文章